儿时的夏夜,是一筐温和清越的虫鸣,每当暮霭四合的时候,蟋蟀们便分好声部,清清嗓子,合唱上一支小夜曲。“唧唧……,蝈蝈……”的虫声,从田野的四面汇集而来,在夏日的晚风中轻轻地碰撞,又悄悄散开。“嘁嘁”是它们的低语,“蝈蝈”或许是一位腆着啤酒肚的中音歌唱家。那支奏鸣曲流过田野,侵入了每个叶片全身的茎脉,蹑手蹑脚地溜入院井,在堂屋的一扇西窗下踮起脚尖……于是每一个有梦想的夜,都有这支小夜曲,枕着清风朗月伴我睡去。
如今,那一片孕育了虫鸣的土地,早已被刨去了根基,而虫鸣,似乎在关于乡村的记忆里悄悄地淡去。城市的夜,霓虹灯代替了萤火,机器轰鸣,轻易地淹没了那一声自然的清音。父亲曾买来几只蟋蟀、几只黄蛉,悉心安置它们于阳台,或许是为了那久别的天籁留证,或许只是一番闲情吧。同样的夏夜里,我小心翼翼地聆听那几声单薄的虫声,仿佛怕搅扰了什么,它们的歌唱,在这个闷热的夏日里,仿佛裹挟着秋的凉意,“吱……吱……”终于低沉而沙哑,在一阵呼啸而过的车流中湮灭。
同样的夏夜,晚风依旧徐徐地,徐徐吹着。“风中山果落,灯下草虫鸣。”虫鸣的清音,大抵是宁静之声。那断续起伏的鸣声,从遥远的诗经时代款款走来,以乡野为依托,以清风繁星为伴,与文人雅士、乡野村夫心中清幽的弦歌相和,才奏出天籁如此。虫声之静,大约只有一颗宁静的心灵才能够体察。
而如今,现代人只能在车流的呼啸中寻求征服的快感,在摇滚和重金属中找寻共鸣,喧嚣着的,或许不仅仅是城市化的脚步,还有一颗颗迷失的心。“以鸟鸣春,以雷鸣夏,以虫鸣秋,以风鸣冬,”古人的四季,只能长久地封存在历史的记忆中。而我们失落的,仅仅是虫鸣吗?花苞的绽放,冰雪的融化……我们失落的,是宁静的心境,是时代的虫鸣。
且在心中辟一块田地吧,建上瓜棚豆架,那清越而澄澈的虫鸣会悠悠而来,此处之声,大抵才是自然的心音,生命的真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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