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山风裹着樟叶清香钻进窗棂，我望着作文纸上”故乡”二字，笔尖在”树木”与”野草”间打转。那些曾以为刻在骨子里的山林记忆，此刻竟像水墨画般洇开，只剩模糊的轮廓。
“沙沙——”风过竹林，几片深绿竹叶飘落在泛黄的稿纸上。我仰头望去，月光为毛竹镀上银边，竹节处嫩黄的新芽正奋力向上。忽然想起生物课笔记：毛竹五年扎根，一朝拔节。此刻竹影婆娑，恰似在叩问我的心事。
次日清晨，我揣着笔记本冲进后山。晨露沾湿的菖蒲叶像婴儿手掌，父亲说它的根能治咳嗽；荨麻藏在乱草里，叶背细刺泛着毒光，奶奶却总在大年初一摘它挂门框；最惊喜是蒲公英，绒球般的白花里藏着褐色种子，轻轻一吹就飘成满天星。
暮色四合时，我蹲在石缝前记录最后一种植物。山风卷着草叶气息扑来，稿纸上”石菖蒲””荨麻”的字样被吹得簌簌作响。忽然明白，故乡从不是笼统的”青山绿水”，而是石菖蒲根须上沾的泥土，是荨麻刺尖凝的晨露，是蒲公英飞走的刹那。
电脑屏幕亮起时，窗外墨色山影正与月光交融。夹在书页里的竹叶沾着墨香舒展，像那些跋涉山林的脚印，正慢慢长成毛竹的年轮。此刻我终于懂得：所谓故乡，是俯身触摸每片叶子的纹路；所谓不悔，是把犹豫都酿成破土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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