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个深秋。一阵带有着浓烈的果味的风,在你为我种下的柿子树枝头盘旋,吹落了枝头仅存的几片枯叶,它们盘旋着缓缓入了地。我仿佛又看到了你如树般挺拔的身影。
还记得小时候特别想买磁力片,可以如变魔术般随意拼搭各种图形,但价格不菲。父母都不肯买给我,我便常把愿望拎出来说一说。
不久后的一天,家里的电话响了,是你给我打电话,说:“琳琳,明天我休息,带你去买磁力片。”
从家里出来,就看到你。阳光穿过树叶投射到你身上,整个人好像在闪闪发光。茂盛的柿子树下,你高大挺拔的身体斜倚在摩托车上,笑容和煦温暖。你看到我,热情地招呼我上车,发动马达,突突突上了路。
我靠在你宽大厚实的后背上,要不是看着柿子树离我越来越远,只留下顶天立地的影子,大概我会觉得这只是童话王国里的一个美梦吧。
那时正值冬天,寒风呼呼大作,我冻得瑟瑟发抖,是你将披风披在我身上,给我戴上小头盔,自己却衣物单薄,寒风有意与你作对,使你逆风行驶更加困难。艰难的来到了大成商贸城,你牵着我的手,东奔西走,找遍了一二,找遍了地摊,都未寻得磁力片的影子。你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,却擦都没擦一下,直奔第二个目的地。
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包基,天空已乌云密布,一看便知将有暴雨来临。
我说:“姑父,天要下雨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你摇摇头:“雨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,咱们抓紧时间找一找。”说完。再一次牵着我的手,一个一个商店寻找磁力片,直至所有商店都找遍却无果。你的步伐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稳健有力,而是夹杂着一些匆忙与急促。
你毫不犹豫地又起身上了车,带我奔赴杨舍。天空已下起了小雨,雨越来越大,汽油也快耗尽,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。找啊找,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磁力片,一走进去果然是。你两眼放光,满脸欣喜,催促着售货员把磁力片拿出来展示给我看。看我挺满意,毫不犹豫地从钱包里掏出好多红色的钞票,颤抖着把钱递了出去。
回家的路上,我捧着磁力片不断摩挲,一直沉浸在喜悦当中。突然狂风大作,暴雨倾盆。不等我反应过来,你眼疾手快地从后备箱里抽出雨衣,迅速披在我身上。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在你的脸上、身上,很快你就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。
雨越下越大,天地间仿佛拉起了无数道帘子,眼前白茫茫一片。雨水糊住了我的眼睛,风在耳边呼呼作响,我只能紧张地拉着你的衣服。你仿佛感受到我的害怕,艰难地回过头对我说:“抱住我的腰,把头贴在我的背上,这样雨就淋不到你了。”
我按照你说的,紧紧靠着你的背。而你,努力挺了挺背,让自己更像一堵墙,力求不让雨点打到我。你为我挡去了这瓢泼大雨,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把我送回家。回到家中,我只是湿了两个裤管,而你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,雨水像湍急的溪流一般流淌下来。
自从被大雨淋了以后,你的身体便逐渐不好,经常低烧不断,最终查出是胃癌晚期。你的葬礼上,我欲哭无泪,眼泪就堆积在心里,永远的。你驾鹤西去,那柿子树也如有心灵感应一般,叶子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枯萎了。
第二年春天,柿子树又萌发了新芽。它代替你守护我。每当我悲伤难过时,我总爱到柿子树下待一会儿,眼前总闪过你站在柿子树下温暖的笑容。
再没有一个人站在柿子树下对着我笑,再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不顾狂风暴雨到处奔波,再没有一个人如你一般对我无条件满足我的心愿,把我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。你站在柿子树下的身影,成了我心灵的依靠。
我站在柿子树下,潸然泪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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